第62章_后宫—萧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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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永璘淡淡地道:“你终日与宫女吟诗下棋,采花弄露也不孤单么。听说日前还给皇祖母绣了一幅观音图,皇祖母很喜欢呢。”原来他仍对此耿耿于怀,我笑笑道:“臣妾不过去以此打发时间而已,既然皇上不喜,那臣妾以后再不动针线便是。”看见桌上正有一个五彩刺球,做了一半,尚未打完线,根根尖针布满球体,便伸手拿来过,道:“臣妾以此为誓!”伸双手在球上一握,千百根针立即扎入十指手掌,血流了出来。“啊——”纯贵人惊叫了一声。四周低呼之后便是一片死寂。我忍痛缓缓放下球,握成拳,血顺着手掌滴落在地上,刹时已染红了一片。“你这是跟朕呕气呢?”永璘冷冷的声音。我抬头,他目光亦是冰冷。我笑笑道:“臣妾如何敢与皇上呕气?皇上永远是对的,臣妾此手招来大祸犹不自省,实是糊涂之至。幸蒙皇上告知,臣妾本当自斫双手以谢罪,但公主幼小,尚需照顾,故先留下此双手待罪,谨以此警醒自己再不妄动针线。皇上,臣妾要回去照看公主,请谁许臣妾告退。”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你先去吧。”我行了礼,回到宫中。

  正文第37章何处玉笛暗飞声

  平姑姑见了我的双手吓了一跳,忙找来丝棉,打了盐水,清洗完伤口,上了药膏,包扎好了,才问:“这是怎么了?”我笑笑,告诉她:“从此后我决不再绣任何东西。”“又……遇见皇上啦?”她问。我问她:“你可知纯贵人?”她默然片刻,道:“听说她年方十七,是皇上最近宠幸的妃嫔,皇上常召她入奉乾殿。”这便是了。“娘娘……见到她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我道:“皇上为他簪花插发,看上去很是宠爱她。”平姑姑轻轻叹了口气,道:“这皇上也真是……”

  傍晚,李大用来传旨,永璘要见公主。太皇太后道:“他总算还记得这个女儿,既是这样,稚奴便送公主去吧。”我答应,抱了公主跟李大用去奉乾殿。

  还没进宫,远远地就瞧见纯贵人走进宫去。我停下步子,将孩子交给乳娘,让她抱进去,李大用问:“娘娘不进去了?”我道:“皇上要见的是公主,不是我!”转身走了几步,一个人浮于事拦在面前,我不用抬头已知他是谁,我道:“臣妾参见皇上。”“怎么不进去?”他问,口气还算温和。我道:“臣妾要回去侍候太皇太后晚课。”他默然了一会儿道:“手还痛么?”我道:“谢皇上关心,已不大痛了。”“说谎!”他哼了一声:“十指连心,何况是那么多针同时刺入?你的心气未免也太大了,朕不过说了那么一句,你就这么着,以后谁还敢说你?”我道:“臣妾言行乖谬,触怒皇上,臣妾死罪。”跪下去,叩头在地。“你——”他说了一个字又停下,隔了一会儿道:“罢了,你起来吧。公主朕留下了,明早给你送过去。”我缓缓道:“公主尚小,常常哭闹,就算皇上不介意,皇上的枕边人也不介意么?臣妾不愿公主伴他人而眠,一个时辰后,臣妾派人来接公主。”“你夹枪带棒地胡说什么呢?”他不耐烦地道:“朕说了,要留公主过夜。要接你自个儿来接!”我抬起头,瞪着他。他一时倒怔住了,我道:“皇上可以夺走公主,却夺不走臣妾的女儿。一个时辰后,臣妾派宫人来接公主,给不给随皇上的意,臣妾在慈宁宫坐等便是。告辞!”站起来,不管他怎么样,立时便走。让我的女儿陪他和他宠爱的女人睡,简直是奇耻大辱。

  永璘自是没有留下女儿,一个时辰后,他派人将公主送了回来,我才安心。

  哥哥进宫,为我治疗伤口,一边道:“你们这是何苦呢?一个在奉乾殿长叹,一个在慈宁宫落泪,又不是没共过患难,这么呕气值得么?”他会长叹?哼,他笑还笑不过来呢。“他终究是男人,是皇上,”三哥道:“你还真要他向你低头认错儿?”我道:“我虽是他的妃嫔,但也是个有自尊有感情的人,他觉得认错没面子,我就该无错赔情?”“他可是这宫中唯一的男人,”三哥警告:“你别使性子过了头,等别的人上来,你要挽回君心就难了。”我淡淡告诉他:“我爱的是王天授不是皇上,倘若君心如此易变,那也只能怪自己命薄,大不了守着公主过一辈子,我无怨。皇上抢了我的身子,还能强的了我的心么?”他看了我半天,笑了:“你倒真有气性,好吧,就当自己赌了一回,虽然赌注未免大了些,不过若是赢了,本利可是天下无双的。我就冷眼瞧着,到底谁拗的过谁?”可我并不想赌,我只要属于自己的男人。

  想着公主,想着他的新欢纯贵人,我心中难过,待宫中人都睡下后,悄悄拿了笛,出了慈宁宫。转过向晚亭,穿过梨花苑,来到了疏梅厅。

  坐在栏边,将笛轻轻放在唇边,低低吹奏: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顿了顿,复吹奏:霜冷离鸿惊失伴,有人同病相怜,拟凭尺素寄予愁边,愁多书屡易,双泪落灯前。莫对月明思往事,也知消减年年。无端嘹唳一声传,西风吹只影,刚是早秋天。

  一阵寒风吹过,我不由打个寒颤动,有人轻叹一声,道:“你便是这么不知疼惜自己。”说话间,一件衣服落在我肩上,我缓缓回头,永璘站在身后,微蹙双眉,看着我,我转回头,继续吹奏:月落城乌啼未了,起来翻为无眠早,薄霜庭院怯生衣,心悄悄,红阑绕,此情待共谁人晓?

  转过调子,起音:心灰尽,有发未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摇落后,清吹哪堪听?淅沥暗飘金井叮,乍闻风定又钟声,薄福荐倾城。

  “住了,”他轻轻道:“音含命数,此曲有不祥之音,别再吹了,跟朕回去。”我不动,他回过头,大步走过来,一把抱起我,迈步就走。我闭着眼,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衣上,他长长叹了口气:“你非要揉碎朕的心么?”我的泪更是如雨滑下,泪眼模糊中,离奉乾殿越来越近了。到了宫门,他忽然停下,站了一会儿,转身,我低问:“皇上要去哪儿?”话音未落,有人娇声叫:“皇上——你在哪儿?”正是纯贵人的声音,我登时明白,拚力跳下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跑,披在身上的衣服落在地上,我都未看一眼,跑回慈宁宫。掩上门,滑坐在地,哭得声噎泪干,原来……他想一双两好,真是辜负了我一番痴情。

  醒来后,发现自己竟靠在门边睡着了,慢慢起身,走到床边,脱了鞋,拉了被子合身而睡。这一觉竟睡了很久,醒来后,我对镜梳妆,叫平姑姑打来水,将脸洗得干干净净,换了身衣裳,去见太皇太后跟公主。

  太皇太后看了我半晌,道:“果然是个美人儿,不化妆也这么标致可人,昨晚,你出去啦?”我答:“是!”她问:“干嘛去了?”我道:“弄笛以遣愁肠。”她一笑:“你倒老实,遇见什么人了吗?”我道:“遇见皇上。”她抬起头来,带着思索之态,隔了一会儿问:“你们——又吵架了?”我道:“没有,到了奉乾殿前,便分手了。”她转了一下眼睛:“敢怕是有什么人在吧?”我道:“纯贵人!”安姑姑终于忍不住卟哧笑了,道:“娘娘言简意赅,干脆明快得很。”太皇太后笑道:“难怪下午传太医呢,想是昨晚吹了风了。”我默默的,不问。“好吧,”太皇太后道:“你去看看皇上,带上鸡瓜粥,几样小菜,皇上身子骨儿好,没什么大碍的。去吧。”我低身应:“是。”拿了食盒,带了平姑姑去见永璘。

  永璘斜倚在榻上看奏折,脸色潮红,时不时咳嗽几声,我心中刺痛,却决不肯在脸上流露,走过去请了安,默默放下菜与粥。他放下了奏折,道:“替朕谢谢皇祖母——昨夜,你没受凉吧?”我低低身:“臣妾安好,谢皇上关心。”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什么,停了半天,又颓然垂下,低低道:“朕知道——昨夜让你伤心了,朕真的不是故意……”正在这时,一个人叫:“皇上,你要的莲藕粥熬好了——”永璘脸上变色,我蹲了蹲身,道:“臣妾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告退。”“稚奴——”他叫。我装没听见,走出屋子,走到游廊时,看见纯贵人端着粥,满头大汗的样子,神情却极是喜悦,我侧身避过一边,看她穿过身边犹未自觉,看来真的心都在那碗粥上,心中微微一痛,走出奉乾殿。

  平姑姑自然不会将所见瞒着太后,太后也没多说什么,只让我回屋休息。

  正文第38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皇上这一病竟病了大半个月,连太皇太后也说:“从来没有过的事儿。”我为他日日诵经,祈盼他早日康复。

  下了第一场雪后,我让人收了花树上的雪贮存,以备来年泡茶之用。蓦地想起三哥和永璘,心痛难当,悄悄离开了慈宁宫。

  靠在梅树上,前尘往事,齐上心头,心中虽是难过,却无泪,只看着暗暗的天,任思绪飘流。

  远远的有人嘻笑,我不动不语,不笑也不哭,静静地听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几个莺莺呖呖的声音道:“参见贵妃娘娘。”我恍若未闻,此刻,我不管天地中有谁,我只与我的梦中人相伴,谁也休想打扰。

  “贵妃——在此何事凝思?”永璘沉而喑哑的声音,似乎咳嗽未愈。我道:“不为凝思,不为相思,一片秋心君不知。”周围一片沉寂。永璘隔了一会儿道:“贵妃才情一向好,今日首场大雪,不知贵妃可否吟诗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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