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纪师兄。”一个年轻修者碰了碰身边的人，朝沈茂扬了扬下巴，传音：“你怎么看？”船舱中座位有限，大部分弟子都站着,只有几个坐着。这两个修者正是其中之二。说话的浓眉大眼，生得十分俊朗,脸上总带着阳光的笑容。
那位“纪师兄”穿着和周围弟子相同的宗门白袍，两肩略显瘦削,眉目格外清隽。他也看着沈茂,传音说：“根骨未变。”身边的修者还想再说什么,见纪师兄轻轻合上双目,也明白此刻船上不宜谈论过多。但他心里却十分好奇,这个沈茂明明是个不可能修仙的废材,以他的根骨,终其一生都很难筑基,怎么会短短十几年——甚至是几年时间就有这样的修为？
这二人是砺剑峰的项正初和同尘峰的纪钺。也是船上几个已经证道的弟子之一。项正初一开始的时候想不通从不收徒的清溪仙子为什么会突然收下沈茂这个根骨已毁的废材,还三番两次为他和别人起争执，而现在看见这个“废人”以逆天的速度飞快地回到了从前的修为境界上，更是感到不可思议。他忍了又忍，忍不住对纪钺道：“你说他到底是怎么修炼的？用丹药堆出来？不，不对，就凭他这副根骨，用极品仙丹也堆不出来……真是奇怪了……不过，就算他的修为恢复了，去群英会看看也就是了，这个修为下场，海选都过不了，有什么意义呢？难道真的像传言那样，清溪仙子一开始不愿意要他，是因为我师尊看好他。后来收他为徒，是因为师尊要治他的罪。现在师尊主拟的名单上没有写沈茂的名字，所以清溪仙尊……”
纪钺倏地睁开眼睛：“住口！”
项正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只是随便猜测一下嘛。你可能不知道，传闻很多年前，我师尊就和清溪仙尊有点过节……哎好好，我不说了。”
项正初被纪钺瞪了一眼，安静了片刻，像屁股底下长了刺一样扭了扭身体，“……我说，长路漫漫，我们难道干坐着吗？喂？”他是钟鹊山的关门弟子，在修行一途上从来都很顺畅，很得钟鹊山的欢心，和同门几个师兄关系一般，倒是与同尘峰的纪钺很要好。
纪钺不想谈论这些。他看了一眼船头，那边可是有好几位仙尊在，他们的修为深不可测，传音交谈未必秘密。尤其是那位清溪仙尊行事恣意，喜怒难以捉摸。
但是，必须要承认，他对沈茂修为迅速恢复这件事也很好奇。纪钺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沈茂身上。
沈茂入门很晚，他这一批弟子在门派大比的时候又遭遇了意外，导致最精英的那部分人非死即伤。这次去群英会的弟子中仅有两三个和沈茂同一批拜入宗门，而且并不参赛。那两三人站得远远的，目光从沈茂身上掠过，就像不认识他似的。
沈茂站在参赛弟子之中，修为最低，还是临出发时清溪仙子强行塞进来的，但他脸上的神色却淡淡的，似乎一点也没察觉自己谜之尴尬的处境。
随着时间的推移，船舱中的沉默渐渐打破，弟子们修为相近的聚在一起。过了许久，开始有人向沈茂搭话。沈茂微笑交谈，虽然不会过分热络，但比起他师父清溪仙子来可是亲切多了。有人按捺不住直截了当地问他的修为怎么恢复的。问题问出来的那一瞬间，纪钺明显感觉到整个船舱为之一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茂的身上。
沈茂似乎丝毫也没有察觉周围空气的凝滞，露出一个感恩又激动的笑容，说：“那个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完了，没希望了。但师尊没有放弃我。她教导我，鼓励我，帮助我重新站起来。师尊告诉我说，天道无情，但总余一线生机，任何事都没有绝对。只要我自己不放弃，足够努力，就能争取到那一线的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笑道：“真是不容易！恭喜你啊，沈师弟！至少你的修为现在恢复了！”
“是啊，恭喜你！”
“我们都明白，这很不容易。我很佩服你。”
围着沈茂的几个人点头微笑，互相赞同，但脸上的笑有点僵硬。
项正初“噗嗤”一声，胳膊肘拐了拐纪钺：“瞧那家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只要不放弃，只要努力就行？哈哈哈，哪天我身陨了，一定要努努力，说不定能自己复活一把呢？哈哈哈哈……”
纪钺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项正初笑道：“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能把自己咒死。”
纪钺看向沈茂，眼中闪过一丝似嘲非嘲的笑意。修道一途，当然必须勤修不辍，但付出与收获并不一定成正比。天道未必酬勤，这是所有修者都明白的道理。沈茂的恢复一定另有玄机，只是他不想说罢了。
这也很正常。纪钺想。
沈茂一路上和那几个主动与他说话的弟子东拉西扯，等到南海之滨时，已经有些熟稔了。宋溪随口道：“你倒是这么快就交上了朋友？”
沈茂笑道：“都是同门，大家随便聊聊天罢了。”
蓬莱岛早已将此处布置妥当，处处彰显出蓬莱的财大气粗。许多修者都已经到了，往日僻静肃杀的海岸上搭建起道场与行馆，仙乐飘飘，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蓬莱的小弟子上前引路，天玄老人迎了出来，笑眯眯道：“钟掌门、孙长老、李长老……别来无恙啊。”他目光落在宋溪身上，“清溪仙尊也来了？太好了，小老儿原还担心仙尊的仙体，如今看来定是痊愈了。”他身后诸人，除了谢玲玲神色略不善，其余人面上倒还都过得去。
宋溪早料到与蓬莱岛各位仙尊的碰面会是这样的情形，大家集体像是间歇性失忆一样。每次都是这样。
毕竟修为和地位到了他们的高度，都是跺一跺脚就可以影响整个仙界格局的人物，没人想轻易开撕。大家习惯粉饰太平。只有她自己的画风有点不同，因为她是来做任务的，一切以任务为重。
但是……
宋溪的目光落在人群的另一头。
那人领着身后的弟子与另一个门派的来客见礼寒暄，忽然似有所感，遥遥望来。
他微微一笑，于千万人中，如鹤立鸡群。
顾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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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纪师兄”穿着和周围弟子相同的宗门白袍，两肩略显瘦削,眉目格外清隽。他也看着沈茂,传音说：“根骨未变。”身边的修者还想再说什么,见纪师兄轻轻合上双目,也明白此刻船上不宜谈论过多。但他心里却十分好奇,这个沈茂明明是个不可能修仙的废材,以他的根骨,终其一生都很难筑基,怎么会短短十几年——甚至是几年时间就有这样的修为？
这二人是砺剑峰的项正初和同尘峰的纪钺。也是船上几个已经证道的弟子之一。项正初一开始的时候想不通从不收徒的清溪仙子为什么会突然收下沈茂这个根骨已毁的废材,还三番两次为他和别人起争执，而现在看见这个“废人”以逆天的速度飞快地回到了从前的修为境界上，更是感到不可思议。他忍了又忍，忍不住对纪钺道：“你说他到底是怎么修炼的？用丹药堆出来？不，不对，就凭他这副根骨，用极品仙丹也堆不出来……真是奇怪了……不过，就算他的修为恢复了，去群英会看看也就是了，这个修为下场，海选都过不了，有什么意义呢？难道真的像传言那样，清溪仙子一开始不愿意要他，是因为我师尊看好他。后来收他为徒，是因为师尊要治他的罪。现在师尊主拟的名单上没有写沈茂的名字，所以清溪仙尊……”
纪钺倏地睁开眼睛：“住口！”
项正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只是随便猜测一下嘛。你可能不知道，传闻很多年前，我师尊就和清溪仙尊有点过节……哎好好，我不说了。”
项正初被纪钺瞪了一眼，安静了片刻，像屁股底下长了刺一样扭了扭身体，“……我说，长路漫漫，我们难道干坐着吗？喂？”他是钟鹊山的关门弟子，在修行一途上从来都很顺畅，很得钟鹊山的欢心，和同门几个师兄关系一般，倒是与同尘峰的纪钺很要好。
纪钺不想谈论这些。他看了一眼船头，那边可是有好几位仙尊在，他们的修为深不可测，传音交谈未必秘密。尤其是那位清溪仙尊行事恣意，喜怒难以捉摸。
但是，必须要承认，他对沈茂修为迅速恢复这件事也很好奇。纪钺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沈茂身上。
沈茂入门很晚，他这一批弟子在门派大比的时候又遭遇了意外，导致最精英的那部分人非死即伤。这次去群英会的弟子中仅有两三个和沈茂同一批拜入宗门，而且并不参赛。那两三人站得远远的，目光从沈茂身上掠过，就像不认识他似的。
沈茂站在参赛弟子之中，修为最低，还是临出发时清溪仙子强行塞进来的，但他脸上的神色却淡淡的，似乎一点也没察觉自己谜之尴尬的处境。
随着时间的推移，船舱中的沉默渐渐打破，弟子们修为相近的聚在一起。过了许久，开始有人向沈茂搭话。沈茂微笑交谈，虽然不会过分热络，但比起他师父清溪仙子来可是亲切多了。有人按捺不住直截了当地问他的修为怎么恢复的。问题问出来的那一瞬间，纪钺明显感觉到整个船舱为之一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茂的身上。
沈茂似乎丝毫也没有察觉周围空气的凝滞，露出一个感恩又激动的笑容，说：“那个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完了，没希望了。但师尊没有放弃我。她教导我，鼓励我，帮助我重新站起来。师尊告诉我说，天道无情，但总余一线生机，任何事都没有绝对。只要我自己不放弃，足够努力，就能争取到那一线的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笑道：“真是不容易！恭喜你啊，沈师弟！至少你的修为现在恢复了！”
“是啊，恭喜你！”
“我们都明白，这很不容易。我很佩服你。”
围着沈茂的几个人点头微笑，互相赞同，但脸上的笑有点僵硬。
项正初“噗嗤”一声，胳膊肘拐了拐纪钺：“瞧那家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只要不放弃，只要努力就行？哈哈哈，哪天我身陨了，一定要努努力，说不定能自己复活一把呢？哈哈哈哈……”
纪钺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项正初笑道：“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能把自己咒死。”
纪钺看向沈茂，眼中闪过一丝似嘲非嘲的笑意。修道一途，当然必须勤修不辍，但付出与收获并不一定成正比。天道未必酬勤，这是所有修者都明白的道理。沈茂的恢复一定另有玄机，只是他不想说罢了。
这也很正常。纪钺想。
沈茂一路上和那几个主动与他说话的弟子东拉西扯，等到南海之滨时，已经有些熟稔了。宋溪随口道：“你倒是这么快就交上了朋友？”
沈茂笑道：“都是同门，大家随便聊聊天罢了。”
蓬莱岛早已将此处布置妥当，处处彰显出蓬莱的财大气粗。许多修者都已经到了，往日僻静肃杀的海岸上搭建起道场与行馆，仙乐飘飘，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蓬莱的小弟子上前引路，天玄老人迎了出来，笑眯眯道：“钟掌门、孙长老、李长老……别来无恙啊。”他目光落在宋溪身上，“清溪仙尊也来了？太好了，小老儿原还担心仙尊的仙体，如今看来定是痊愈了。”他身后诸人，除了谢玲玲神色略不善，其余人面上倒还都过得去。
宋溪早料到与蓬莱岛各位仙尊的碰面会是这样的情形，大家集体像是间歇性失忆一样。每次都是这样。
毕竟修为和地位到了他们的高度，都是跺一跺脚就可以影响整个仙界格局的人物，没人想轻易开撕。大家习惯粉饰太平。只有她自己的画风有点不同，因为她是来做任务的，一切以任务为重。
但是……
宋溪的目光落在人群的另一头。
那人领着身后的弟子与另一个门派的来客见礼寒暄，忽然似有所感，遥遥望来。
他微微一笑，于千万人中，如鹤立鸡群。
顾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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