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番外:旧事_暗盒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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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番外:旧事

  监狱长很快叫来了昝无咎。

  一年不见,昝无咎像变了个人,不仅剪了辫子,还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礼服,鼻梁上架着副金边眼镜,细细的眼镜链垂在脸颊两边。

  看到刘宽,他脱帽一挥,放在胸前,微微点头打着招呼:“刘书记,别来无恙?”

  刘宽正在监狱长办公室外候着此人,笑道:“昝神算换这一身,我都认不出来了。”

  昝无咎戴上帽子,也笑道:“基督堂把我的生意都快抢走了,我还叫什么‘神算’啊?”

  刘宽劝道:“国人好奇,图个新潮。哪家婚丧嫁娶,总不能弄个洋神甫去给谁家吹唢呐吧?”

  昝无咎连连点头:“这倒是!听闻刘书记留过洋,昝某有一事不明。”

  “请说!”

  “最近江都府里有了好些个东洋人开的商社,昝某瞧着那些个东洋人还要上那基督堂。怎么东洋人也信那西洋人的神?”

  刘宽笑笑:“早先东洋人大多信佛教,也是明治后才跟着西洋学的。”

  昝无咎拄了拄拐棍道:“听闻刘书记在劝业街上开了绸缎铺子和米铺。”

  “我留学之时学的经济科目,手痒,投了些钱。”

  “哦!”昝无咎颔首,又小声问道:“监狱长找我何事?”

  刘宽眼神闪了闪,看了看周围,凑近道:“营造图!”

  昝无咎愣了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走向监狱长的办公室。

  昝无咎和监狱长说了些什么,刘宽不知道,只是从第二日起,监狱里兴起了补充规矩。刘宽一边听监狱长口述,一边记录在纸上,皱眉问道:“监狱长,这样好吗?会不会……”

  监狱长放下茶杯,叹口气道:“我能怎么办?监狱里总死人,死犯人倒好说,死看守就不好交代了。你就照着我说的口头传达下去,大家心里明白就行。记住不许外传!”

  “是!”

  自打这些奇怪的规矩传达下去后,监狱里还真平静了不少。

  又一日,刘宽趁着休假到了劝业街上的铺子里查账。一个伙计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奇闻,和另一个伙计在外间聊得热络,绘声绘色,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老账房想出去呵斥两伙计,却被东家一个手势阻止了。

  听完了伙计的说唱,刘宽笑道:“他从哪里听来的?不去茶楼里说书,还真可惜了!”

  老账房见东家没有生气,自己也一乐:“老板说对了,他还真是从茶楼里听来的。最近这条街上的人都在谈论此事,也不知真假,当成坊间传奇来打发时间。”

  “茶楼?哪家茶楼?”

  “就是街中心那家‘福运’,生意好的不得了!里面有说书的、有唱曲的,还有跳西洋舞的,客人上门能喝茶,还能喝咖啡,自称是新式茶楼。”

  “哦?那我什么时候也去瞧瞧!”

  刘宽坐着自家拉车路过一个胡同时,突然叫停了车,让车夫自己回家,他要去访个朋友。

  车夫走后,刘宽便拐进了胡同里,走到一处大门前,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先生找谁?”

  “我家铺子米发潮,要找先生看风水。”

  老妇人便将他引到堂屋落座,自己去唤人了。

  不一会儿,昝无咎一个人走进堂屋。

  “我就猜着是刘书记!怎么,米铺出了什么事吗?”

  刘宽便道:“铺子仓库不知是不是朝向有问题,还是地下有问题,米总返潮。”

  昝无咎迟疑道:“地下?”

  “不知昝神算是否听闻一个传言,江都府曾经挖出过铁棺?”

  昝无咎摸了摸八字胡,笑道:“江都府历史几千年,挖出什么都不稀奇!不知刘书记从哪里听说的?”

  “我听铺子里的伙计说,最早从劝业街上的茶楼里传出来。”

  “福运茶楼?”

  “对!听说是个南方来的老板开的。恰巧有两次,我深夜里看到过一群东洋人从那家出来。”

  昝无咎看着刘宽,只见他眼神清亮,便问:“你为什要对我说这些?”

  刘宽笑了笑:“不管那东西是好是坏,只要是从江都府这地界里挖出来的,就是咱老祖宗的!”

  不久后,劝业街在一晚燃起了大火,烧毁了一条街。刘宽因铺子尽数被烧,损失巨大,不得不变卖掉祖宅来还债,经过牙子的介绍,带着家人住进了一个胡同里,正巧就是昝无咎所住的那条胡同。

  劝业街的那场火来得太突然,几乎烧光了所有商家的心血,曾经代表江都府最时尚的文化中心就这样退出了历史舞台。

  由于火起于深夜,人员伤亡倒不严重,只除了福运茶楼,里面烧死了不少人。茶楼老板一直没有出面,只交代了管事的人对外说死的都是跳舞唱曲的,找了几个板车,拉着一卷卷草席,也不知埋去了哪里。

  迫于生活压力,刘宽便向监狱长提出了换职的请求。监狱长对下面的事心知肚明,知道书记员就是个清水职位,看在刘宽在监狱里做了很久,对这里最熟悉,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从此,刘宽从刘书记员变成了刘看守,最后一路做到了主任看守,掌管着所有监区的犯人安排和监房钥匙,乃至后来还把自己儿子弄进里面做了个看守。

  刘山海醒来,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梦话声,还有阵阵磨牙声。他想起了昨晚的梦,回忆起儿时听的故事,瞬间明白这间监房为何古怪了。

  白墙上起了细细的霉丝,散发出一股味道,有些像黑雾的气味,不过要淡很多。

  一大早,狱警打开了房门,喊着每个人的编号,抱怨着:“今天是啷个了?一个个都喊不起来!快点起床!马上要出早操了!遵守纪律哈!”

  刘山海抹了把脸,收拾起自己的洗漱用品,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狱警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隔壁监房有人从床上掉下地的声音。

  “鬼!”

  狱警隔着一段距离,打探着最后一间监房,瞧见抱着盆的身影,才走过去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听口哨排队!”

  刘山海看了眼狱警,没有说话,站在门边等待。

  洗脸的时候,身边有人碰了碰他。

  “兄弟,你居然还活着?”

  刘海山的动作停了停,问道:“有什么奇怪?”

  “我在这里蹲了五年,就只见过里面关过三个人。头两个在当天夜里就被吓死了,只有你还活着。不过,你也是早晚的事!”

  刘山海不搭话,把过去爷爷说的那些规矩在心里默了默。

  每到夜里总有雷同的怪事发生,渐渐地他也习惯了,除了头痛发作越来越频繁,倒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其他人看他没事,且从来都沉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言语,独来独往地不和人相交,也不敢去惹他,给他取了个外号“煞神”。

  原本规律的生活在一天改变了。

  监房里又进了一个人,这人年纪不小,一脸匪气,一进监房就坐到了对面的床上。

  刘山海不想招事,便朝那人点点头,就当做打招呼了。

  那人打量着刘山海:“进来多久了?”

  “五年。”

  “啥罪?”

  “打人。”

  那人嗤笑一声:“打死没?”

  “没。”

  那人又问:“那人该打吗?”

  刘山海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一进这里每天都接受思想教育,这老头是想让他背处分吗?一想到这里,他不吭声了。

  “你能进这间屋,说明你也算是个人物,能活五年,那是你祖上积了德。”

  刘山海看向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些什么?”

  “早年间,我也算得上个人物,后藏的土匪瞧见我都发愁!现在嘛,就是一个糟老头子。”

  “你犯了什么事?”

  “打了几个流氓,出手没控制住,弄断了几条舌头。”

  刘山海不敢再和他交谈,便打住了话头。

  几天里,他和那人说话不多,心里也提防着那人。奇怪的是,自从那人住进来,他头疼的次数不那么多了,夜里也能睡得好些。本来他还想提醒那人,夜里会有怪事,但见那人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便打消了念头。

  过了几天,熄灯时刻,那人对他说道:“夜里有鬼,莫管闲事!”

  他心里一惊,这老头是在暗示什么吗?遂不敢有动静,装作入睡。

  黑雾开始在监房中弥漫,一股熟悉的气味传来,他转身面对监房,虚眼看向对面,只见那人站在监房中心,身边是各种姿态的白影。

  那个黑影紧贴在他背后,手里拖着一张人皮。

  那人走到门前,从嘴里掏出什么东西,几下打开了监门,随着白影黑影走出了监房。

  刘山海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悄悄走到门边,听到隔壁监房的呼噜声,回头看了看自己监房里,赫然发现自己睡的那张床上竟然有个人影。

  是谁在那里?老头已经走出监房,现在自己床上的人是谁?

  他捏紧拳头,慢慢走向床边,仔细一看,只觉得背心一凉,心脏都停止了一拍。

  床上那人不正是自己吗?他伸手摸向床上的人,手却从那身体中穿了过去。

  “夜里有鬼,莫管闲事”!

  那老头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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