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_经过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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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纪珍棠迈出门槛的脚步停住,闻言,探进一只细细白白的爪子,嗖一下抽走了那把伞。

  实际她出门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缓和,她还看到太阳露出了一点边边角角,柔和的光度将她笼罩,视野逐渐变得清明。

  “哈喽,辛勤的蜜蜂先生。”

  丁迦陵一开始没意识到外面的人是在跟他说话,还在发愣,下一秒见人打开后座车门,上了车。

  “纪小姐,早上好。”他一秒端起笑。

  纪珍棠说:“你的老板是不是太吝啬啦,不多请几位员工,回回都叫你送?”

  “钟总啊,能让他器重的人不多。”丁迦陵把车开进残存的水汽中。

  “哦,”她品了品,“意思是,他谁也不相信,包括司机师傅。”

  丁迦陵“嘶”了一声,在想怎么答这个尖锐的问题。

  “好的,默认。”她了然于心地点头,“人心隔肚皮,你们的商业机密太重要,谁也不能窃听,我懂。”

  丁迦陵失笑一声,不知道怎么答,说了句:“我精力无穷,赚钱不嫌累嘛。”

  纪珍棠望着他后脑勺笑了。

  外面雨过天晴,露出灿烂的朝霞,纪珍棠看着车往山下驶,趴在窗框,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会儿L越发明媚的天色。

  “你还送过别的女人吗?进出这里。”纪珍棠突然给丁迦陵挖坑。

  他又“嘶”了一声,肉眼可见的后脊发麻似的,拘谨忐忑地瞧一眼纪珍棠,像在思索,随后说:“貌似还真没有。”

  “不要貌似嘛。”她不满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记性不太好。”

  “你这滴水不漏的说话功力也跟他学来的?”

  丁迦陵被她说得脸都憋红了:“是真的,我印象里真的没有!当然,也不排除我记错了。”

  纪珍棠哈哈一笑,舒服地仰躺在后座。管他呢,占有一时是一时。

  丁迦陵又见机行事,补了句:“总之我觉得,你对他来说还挺特别的。”

  纪珍棠收敛了笑意,没再逼问他哪里特别,她琢磨了会儿L这句话,忽然给他讲起昨天看的书:“我有一本挺喜欢的小说,讲的是一个老男人包养了一个女学生。你知道金丝雀吗?那个女孩自我形容她就是被养在笼子里的鸟,非常贴切。她要什么,老男人就给她什么,他优雅风度,体贴细心,应有尽有,供她读书,给她钱,给她买超大钻石,结果后来,这只关在笼子里的雀想飞走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丁迦陵捧哏。

  纪珍棠翘起一根手指,顶在丁迦陵后背:“砰!”

  她故作阴森地说:“他当着她的面,一枪打死了跟她暧昧不清的男人,以示权威。”

  丁迦陵惊恐惊呼:“天呐,这是真事?”

  “小说!”她咬牙。

  “哦哦,”丁迦陵缓了口气,过会儿L,才突然领会到她在说什么,“哎呀,那钟总应该不会干这样的事呀。”

  “……”纪珍棠一时愣住,“好一个应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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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度无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和直男聊深度话题,一般是得不到太顺心的回应。

  她也不知道丁迦陵是真的滴水不漏,还是纯粹是傻的。

  纪珍棠闭嘴了。

  她撑着额,继续百无聊赖地趴窗户上看朝阳。

  手边是钟逾白给的甜点和伞。

  纪珍棠好笑地想,好像每次和他分开,都会从他这里薅走一些什么。比如上一回被高跟鞋磨伤脚跟,他离开前还妥善地给她买了创可贴,比如被摆在她寝室桌面养了很久的那支玫瑰,再比如,镌刻在她手心那张无形的通行证。

  这一切,仿佛一种无声而漫长的渗透。

  她的脑子里蹦出一个词:温水煮青蛙?

  算了,不想那么多。

  现实故事没有那么多的凶险,她只需要感激不尽地收下好意。窗外的路很平坦,日光很充沛,有些刺痛她的眼,但她尽力地睁着眼,去直视那高悬的太阳。

  钟逾白的话言犹在耳。

  她没有想他们的未来,却想起他的鼓励。

  纪珍棠打开手机,注销了那个粉丝数寥寥的社交账号,紧接着,又用自己的品牌名注册了一个新的。

  Begonia,输完这个单词,看着新注册的空空如也账号,她陡然间觉得,身体变轻了很多,像被太阳晒得透彻温暖。

  新鲜的冒险,从零开始。

  到校门口,纪珍棠望见什么,喊停:“前面报刊亭放我下来就好,谢谢你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习惯性每周买一本时尚杂志,付完钱,纪珍棠一边走一边就拆了封,上面一行鲜红的新闻标题很吸睛:赵氏股价一再跌破,继承人疑似融资失败。

  她赫然愣了下。

  紧接着,唰唰地翻到那一页,新闻字体被放得很大,但实际有内容的文字不算多,基本都被囊括在两行标题里面。

  纪珍棠再打开手机,搜索发现,这件事果然上了新闻头条。

  一进教室,就听见旁人在议论:

  “他不是挺牛的吗?赵家不会不行了吧。”

  “不至于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赵家来说开个上市公司算什么难,没钱凑凑也行啊。”

  “也是啊,一个轻奢品牌还搞不定吗?”

  “造势造这么大,最后金主爸爸撤资了,实在有点难看啊,这是怎么得罪人了?”

  “能说吗,我感觉他水平很烂哎,硬捧也捧不动吧,做的首饰丑死了。”

  “早就想说了,男人别沾设计。”

  ……

  金主爸爸四个字让纪珍棠悬起一颗心,猜忌起引发这场风波的直接原因。她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出了会儿L神。

  怪不得这几天赵斯齐都没来上课,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着筹钱。宣传片都做好了,

  结果哑火?想想都觉得好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棠!有一个好消息,我要立刻告诉你。”

  在她耳听八方的时候,林瑰雪猛地拍她肩膀,笑得灿烂。

  “是什么。”

  她问。

  “你看群里发的,院长发的那条。”

  纪珍棠低头看手机,果然接收到一个和自己有关的好消息。

  院长发的是国际珠宝大赛奖项的入围名单,前段时间她没抱太大期望,随意投了一个玉器作品参赛,没想到撞了大运,真入围全国赛区了。

  “哇塞,真的假的?!”纪珍棠没忍住兴奋劲,“我入围了?”

  如果这次比赛能获特等奖,可以拥有一笔很可观的奖金。

  那她的启动经费就不用愁了!

  “今晚请客!见者有份。”室友在后面起哄。

  “好!非常好!都给我大吃特吃!”

  虽然跟赵斯齐那样庞大的、有人撑腰的阵仗不能比,但她已经相当满足,要知道,从0到1才是顶艰难的一步。

  俗话说,梦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不论结果如何,想过就是赚到!

  和赵斯齐有关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纪珍棠阴暗地开心着,什么叫功夫不负有心人?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一定要获奖,气死他气死他气死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件事让她这几天心情畅快,骑着粉白白把她轻快的声洒满校园。

  “我有一头小电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上课……”

  好消息很快传到纪心荷的耳朵里。

  姑姑笑着恭喜:“事成之前别嘚瑟,到处说,一会从嘴里跑了。”

  “不行不行!快别这么说。”纪珍棠赶紧捂她嘴巴,又坐在缝纫机另一侧,畅快地幻想着,嘟哝着,等我有了钱,就能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等她一通计划结束,三套洋房已经胜券在握了……

  纪心荷听得想笑。

  最后说:“是不是还是觉得,靠自己的努力比较踏实?”

  这话让纪珍棠一愣,她定睛凝神,望着姑姑,显而易见,话里有话。

  纪心荷也不卖关子,接着说:“我那天看到他的车了。”

  分明还没有说这个他是哪个他,纪珍棠迫不及待狡辩:“我跟他没有什么。”

  纪心荷望着她。

  “真的,那天他陪我去吃馄饨了,仅此而已。”

  纪心荷听了,倒没什么太惊讶的表情,张了张嘴巴,在想怎么回答。

  “对了!好事成双,”纪珍棠紧急转换话题,“我前几天突然想到,大一的时候待的话剧社最近还在排戏,就去观摩了一下,正好他们缺个演员,我跟那个社长还蛮熟的,他把我安排进去了,可能过完元旦要开始排戏。”

  纪心荷听了只点头,她学校这些零碎的小事通常不带到她的面前说,这会子生硬地想要绕开谁的名字,不言而喻。她笑了笑,也没多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珍棠继续道:“我想找一点

  让自己感到满足的事情做一做,就当……找一找出口,你觉得怎么样?”

  纪心荷很欣慰道:“你看你,这样不就好多了?思维要活络,境随心转,转起来。”

  纪珍棠深表认同地点头:“转起来!”

  外面枯涩的冬风在刮,天空呈现一片萧条的苍白色。她坐着有些冷,搓了搓手指,蹲在旁边小火炉烤火。

  纪心荷想起什么:“前段时间给一个太太做了件旗袍,她不欢喜,没要,我看那衣裳跟你尺寸合,要不要拿去试试?”

  纪珍棠不忿道:“怎么还有这样退单的?太恶劣。”

  纪心荷:“人家也不白叫我吃亏的,送了根簪子。”

  纪珍棠将旗袍穿上了身,月牙白的绸缎搭金牡丹的苏绣,花瓣绵绵延延,从领口至膝头,似是长了她一身,素雅的色,配金色丝线,尤为显得矜贵华美,不愧是为阔太量身打造。

  她手里握着的那根黑檀木的簪子,簪头缀着一颗剔透的玛瑙步摇。

  在纪心荷的帮衬下,她将一头洋气的金发蜷起,插上簪子,露出纤白玉色的颈。

  “我想起小个辰光,陈家太太很爱穿旗袍,你晓得星洲那个地方,很多的人种,有人裹头巾,有人穿莎丽服,太太穿一身旗袍出场,哇塞,那叫一个气质斐然。”

  她围着镜子转圈,尽兴地回忆着。

  纪心荷给她光着的手臂盖上外套,一件米白色绒大衣。袖口,领口,都堆着厚厚的羊绒毛。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打扮,也是个千金大小姐了。”纪心荷笑着,欣赏着她的美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珍棠也很满意,笑说:“我要拍照给我的社长看,明天就去试戏陈白露!”

  “行了,又嘚瑟。”

  又隔一日,纪珍棠没真的去试戏,却是穿得这样浮夸,去了趟誉云楼——

  钟逾白提起过一回的高级茶座。

  她没指望他真的在。

  也没想明白自己的动机,后知后觉,穿了漂亮的衣裳,第一个念头,是要给心上人看的。

  那时她没想什么心上人,只不过是很想见他。

  钟逾白最近有一些事业上的喜事。

  他在国内的业绩做到顶,这两年已经在行业内有种鳌头独占的趋势。星洲那边的合伙人带来好消息,他在三年前投的赌场和酒店最近进入回本期,坐享其成的感觉不错,但他已经不大能体会到挣钱的乐趣了,倒是有种高处不胜寒的麻木。

  陈家在星洲就是做赌场生意起家的,后来外公经营不善,有一阵家道衰落,几年之间,陈家人陆陆续续将产业都迁回国内了,亲眷也基本都回了国。

  他对星洲这个地方,早该说句再见了。

  谁知道意外播撒一些种子,慢腾腾发了芽,还得去收割,千丝万缕的联系,总是断不开。

  到誉云楼寻茶座的老板,沈束不在,钟逾白犹豫着是走,还是再等会的期间,让旁人请上了牌桌,于是闲来无

  事,也摸了几把麻将消遣。

  他脱掉大衣,让小二收好,身上留一件浅杏色的宽松毛衣,倚在红木的扶手椅上,没坐一会,便听见楼下的蹬蹬脚步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没当回事,耳畔却传来清脆的一声回话,让人不得不在意。

  “我和钟逾白一伙的呀,我知道他在呢,看到他的车了。”

  男人在牌桌上有些板正的神色,在那一刻松了下来。

  来人很快到跟前,一身雍容华贵,带点白茶香气,晃荡着头上的玛瑙,灿烂明媚地走进他的视线。

  她落座太快,没等他看太清楚这一身时髦的打扮,便在他一旁看牌的小座椅上一屁股坐下,然后笑眯眯看他,说了句:“嘻嘻,纯属巧合。”

  好像在为她唐突的出现做解释。

  钟逾白看她一眼,纵容地笑了一笑,什么也没问。

  纪珍棠看着他出牌,手边放着他的木质直口杯,为给自己腾出地方,她把杯子往桌沿挪了挪,瞧一眼,里面装的是他要的白开水。

  “黄总给我发过几回消息,说带我去看展。”她找了个话题开始,在他犹豫的时候,伸出手,有些调皮地帮他弹了一张牌出去,“好厉害呀,她的日常生活是不是就穿的美美去看展?”

  钟逾白望一眼那张牌,随后用手指抵着牌面,将之推远,平静地说:“好好随她玩一玩,黄主编是个好人。”

  她眉目里闪过一丝狡黠;“好人?和你比呢?”

  钟逾白不咸不淡地出声:“我都十恶不赦了,自然都比我好。”

  她哈哈一笑:“你记我的仇啊?”

  接着又刻薄他:“那她应该不用早起拜菩萨。不够慈悲,也不够假,不如你。”

  钟逾白脸上的笑意变深了一些,浅浅无奈,他不生气,专注打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没头没尾讲完这句后,又慢慢地沉默下来,他主动问:“纯属巧合地遇见,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这一次,轮到他问为什么,为他们根本不属于巧合的相逢。

  就差把“想要什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就像上一次在沉章园,然后再无条件地满足她。

  纪珍棠坐直身子。

  “在你眼里,难道我是什么穷奢极欲的人?难道你是圣诞老人?我见你就是要索取礼物,每次开场白就是这样,好没意思。明明你找我的时候也不讲道理,现在又开始问我要个一二三。”

  她嘟长嘴巴,托住腮帮,不肯看他,假意生气。

  钟逾白偏头望着她。

  纪珍棠已经赌气将脑袋歪倒另一侧,只留给他看衣领柔顺的毛毛。

  钟逾白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软软的发,摆出一点哄人的架势,沉沉缓缓地说:“不要生气,我不问了。”

  她回视:“好啊,以后也不许问。”

  他点头说:“不问,一定。”

  纪珍棠在心里乐开花,脸上却很是克制,只抿着唇笑了一笑。

  她说:“赵斯齐的融资出问题了,你知道吗?上了杂志版头,满城风雨。”

  钟逾白显然知道,且不当回事:“不过缺些启动资金,值得满城风雨?”

  他的话让她听出些意思:你们这些小孩,还真是能闹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珍棠说:“他很瞩目嘛,新锐设计师,很多双眼睛盯着看。”

  旁边热气氤氲的杯子,见水的温度都快跑光了,纪珍棠取过来,饮一口。

  “是不是和你有关?”她问。

  钟逾白的余光装着她喝水的影子,说道:“挡路的太多,随手清理一些,不足挂齿。”

  纪珍棠脑子里一根筋没转过来,捏着杯子、顿住手。第一反应,他还能跟赵斯齐有矛盾吗?赵斯齐能跟钟逾白斗?显而易见,赵在他眼中仿佛一巴掌就能拍死的苍蝇蚂蚁。

  “挡什么人的路了?”她不猜了。

  她端着他的茶水,又喝了一口,眼睛还瞄着他,怕错过什么重要答案。

  紧接着将杯盏放下。

  钟逾白看着他的杯子,一片湿漉漉的下唇唇印在杯壁短暂地停留,接着在他的视线里缓缓蒸发消弭。

  纪珍棠一双亮晶晶的眼望着他。

  他摸到一张决胜牌,尽数推倒,宣告胜利。

  “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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