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耳环_我乃起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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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耳环

  风承熙入席后一直沉着脸喝酒。

  以前风承熙在这种筵席之上虽说一直没什么好脸色,但多半也就是一脸淡漠地神游天外而已,这般面沉如水的模样还是头一回。

  像以前一样,叶汝真的坐席就安排在风承熙最近的位置。

  这是恩宠,是殊荣,但现在好像是麻烦。

  各宗亲贵胄都在,姜凤声清雅,古王爷雍容。这里歌舞升平,语笑晏晏,人们不时向叶汝真敬酒。

  康福很贴心地将叶汝真席上的酒换成了清甜的果子酒,只带一点酒香,完全不醉人。

  但每次她和别人对饮,都能感觉到风承熙的视线冷冷地停在她脸上,像刀锋似的。

  姜凤声忽然笑着向风承熙道:“陛下休养了这么多时日,龙体可还好?”

  风承熙的视线挪到姜凤声身上:“好得不得了。”

  “那臣等就放心了。”姜凤声道,“陛下离宫日久,御书房里积下的政务越来越多,只等陛下回来处置。”

  “这不是有表哥吗?”风承熙慢慢地笑了,“有表哥在,大央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有什么要紧?”

  姜凤声立刻离席请罪。

  这样的戏码总是在众人面前上演,风承熙微微笑了一下,头一回离开御座,亲手扶起姜凤声。

  “表哥莫要如此。”风承熙一脸温和,和姜凤声一惯表现出来的不相上下,“朕是真心话,朕不在的时候,多亏了表哥。有表哥在,是社稷之幸,亦是朕之幸。”

  姜凤声当即诚惶诚恐,感激涕零。

  叶汝真回想了去蜀中的路上,风承熙跟她说的话。

  当时他已经把自己打扮成叶家的上门女婿,但还没有抵达锦州。

  他们经过一处乡间时,路边搭着戏台唱戏。

  戏服粗糙,油彩浑沌,且戏子不多,上一个被打死的家丁带血的衣服都没换下来,就继续去下一出戏里当士兵。

  但农人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风承熙看着那戏台,问叶汝真:“你知道谁是这天下最好的戏子吗?”

  叶汝真:“应该是陛下吧?”

  “不,是姜凤声。”风承熙道,“他演得可好了,有时候可能把自己都演得当真了。”

  此时此刻姜凤声眼中的激动与感激简直能化为有形,感动在座所有人,他的眼圈发红,声音颤抖:“臣以终身侍奉陛下为荣,只要陛下用得上,臣哪怕是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叶汝真瞧着,觉得风承熙的演技确实略逊一筹。

  因为风承熙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眸子里却是冷的。

  这时候太后派了姜凤书过来。

  因为叶汝成“醉后不适提前离席”,太后原要赏的东西还来不及给,便派姜凤书请叶汝真转致。

  这完全就是在给叶汝真体面。不单要送她“妹妹”东西,还当着满朝贵胄的面前送,派来的人还是未来的皇后。

  叶汝真立即跪下奉懿旨,谢恩。

  满座宾客都向她道贺,匣子里的东西光华璀璨,那是全副的黄金嵌红宝石首饰,比之前风承熙送的那套还要富丽奢华。

  “这是姑母大婚之日戴过的,是姑母的嫁妆。”姜凤声微笑,“看来姑母对令妹真是喜欢得很啊。”

  人们纷纷开始夸叶郎君兄妹俩当真是人中龙凤,尤其叶姑娘贤淑聪慧,仪容出众,世间除了皇帝,只怕没有男子配得上。

  姜凤声离得近,用只有叶汝真听得到的声量,轻轻地道:“令妹与舍妹交情甚好,若是能效仿娥皇女英故事,也是一桩美谈。”

  叶汝真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没有任何赏赐是白领的。

  大概是风承熙在蜀中把上门女婿扮演得太过高调,消息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觉得风承熙对当叶家的女婿应该颇有兴趣,竟想把旧事重提。

  且又让诸位大臣开口,风承熙总不好当场驳大家的面子。

  叶汝真觉得太后多虑了。

  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完全是风承熙想打瞌睡,太后就递过来一个枕头。

  他不单不会驳回,说不定还会顺水推舟直接将他一心惦记的真真纳入后宫。

  叶汝真捧着首饰像捧着个烫手山芋。

  怎么办?

  拼死抗命吗?

  她现在可是眼见地失了宠,真抗命搞不好要把自己的命抗进去。

  在她还没有得出主意之前,风承熙忽然推开席案起身。

  他的动作很大,宽大的衣袖拂倒了酒壶,在地上“啪”地一下摔得粉碎。

  然后他大步离席,所有人都低头避让,叶汝真也不例外。

  风承熙正经过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拖了出去。

  风承熙的步子大得很,转眼将殿中惊愕的众人抛在身后,走入夜色之中,一路疾行,直到叶汝真一个不防被绊了一下,手里的锦盒一直没盒上,里头的首饰洒了出来。

  叶汝真忙停下来捡。

  风承熙却扯着她的手没有放松,冷冷道:“这么想要这东西戴在你妹妹身上的吗?当真想把她送入宫中嫁给朕?”

  叶汝真立刻抬头:“……陛下不想娶?”

  风承熙缓缓蹲下身,屋檐下的宫灯在晚风中微微晃动,灯光也晃晃悠悠,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你想朕娶吗?”

  叶汝真立刻摇头。

  这动作像是安抚到了风承熙,他的眼神稍微缓和了一点,不再那么利了,“为什么不想?”

  “……”叶汝真心说不是早就说过吗?“我怕她入宫活不过三个月。”

  “若是活得过呢?若是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她,她能过得很幸福呢?”风承熙的声音低得很,“你想吗?”叶汝真摇头。

  这个“若是”甚至等于不可能吧。

  风承熙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都柔和了一些:“那我娶别人,你愿意吗?”

  叶汝真觉得心好像在胸膛里抽紧了一下,非常莫名的。

  “陛下本来就要娶皇后的,臣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

  风承熙久久地盯着她,眸子仿佛是一片深沉海,最底下熔浆四溅:“只要你说不愿意,朕便不娶。”

  叶汝真被这样的眼神盯得一片心慌,低头捡散落的首饰。

  风承熙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叶卿,回答。”

  “这、这叫臣怎么答?”叶汝真慌得很,“臣只希望陛下不愿意娶的人可以不用娶。”

  “那若是朕愿意娶呢?”

  这问题简直越问越无稽,叶汝真差点儿就想说“娶啊”,还好忍住了。

  真真岂不就是他愿意娶的人?他不会在这里等她吧?

  “臣还是希望陛下以国事为重。”叶汝真一脸严肃,“娶亲这事嘛,等大局稳固之后再提不迟。”

  这个回答应该不坏,因为风承熙松开了钳制的手,声音也轻了许多:“……所以你是不想我娶的……”

  从蜀中回来后的风承熙特别特别不对劲,给叶汝真一种“他随时会疯掉”的错觉。

  这话他像是自言自语,没要叶汝真答。

  叶汝真也没敢答,低头继续捡首饰。

  首饰太齐全了,簪、钗、项链、戒指、手镯、耳环……散落四处。

  一只耳环滚落在风承熙脚边。

  叶汝真正要去捡,风承熙先她一步捡了起来。

  黄金累丝缠枝,配以珍珠,镶出一颗浑圆的宝石,被捏在他苍白的手指间,在灯光下似血一般流光溢彩。

  “真真没有耳洞的。”风承熙道。

  “这一套首饰太过隆重,拿回去也是放在家里供着,反正也没——”

  叶汝真的声音到这里顿住,因为风承熙捏住了她的耳朵。

  “——但你有。”

  京城的秋夜已经有明显的寒意,她的耳尖是凉的,但风承熙的手异常滚烫。

  “陛、陛下……”

  “别动。”

  风承熙专心致志地试图把耳环穿进她的耳洞,耳坠已经那么小巧了,耳洞更是只有浅浅的一小粒,像是白玉上落了一粒白芝麻,很难辨认,“我不想扎着你。”

  叶汝真全身的血液都向耳尖涌去。

  风承熙忽然低笑了一下。

  这是离开蜀中后,叶汝真第一次听到他真正的笑声。他对臣子们笑的时候经常是无声的,但他的笑声其实很好听,有一种少年人的清冽。

  “怎么这么红啊?”他捏了捏叶汝真的耳坠。

  叶汝真感觉到脸也和耳朵一样发烫,肯定也红了。

  风承熙把另一只放进她的手心,“来,给我戴上。”

  太近了,风承熙一定喝了不少酒,叶汝真闻得见酒气,是宫中常用的御酒,自带一股甘醇的酒香。

  可他在蜀中走了一趟,经受过了南疆酒的熏陶,御酒应该醉不了他吧?

  风承熙的眼神介于清明和狂乱之间,见她呆呆不动,还催促她:“快啊,我都给你戴了。”

  叶汝真颤巍巍地给他戴上。

  她委实没有戴耳环的经验,手也明显不如风承熙稳,试了好几次都戴不进去,最后竟戳出一点血来。

  叶汝真手一顿。

  风承熙却像是没有感觉,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好好戴。”

  “……”叶汝真觉得他应该是喝醉了。

  等到耳环戴好,叶汝真在秋风里出了一身汗。

  风承熙一直盯着她。

  那眼神叶汝真无法形容,感觉像是一头濒死的雄狮盯住了猎物,即便无比渴望将猎物拆吃入腹,却又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不能动弹。

  他起手,碰了碰叶汝真的耳环。

  耳环晃晃悠悠,红宝石异常耀眼,耳坠红如玛瑙,被灯光映得半透明。

  叶汝真听到了风承熙一下深长的喘息,蓦然觉得危险,想逃已经晚了,风承熙扣住了她的肩膀,她被抵在檐下的廊柱上。

  下一秒,风承熙低下头。

  叶汝真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吻她的唇,而是噙住了她的耳朵,连同耳环一起。

  耳环上的黄金和宝石是冰凉的,他的嘴唇和舌头是温热的。

  他整个人欺压上来,好像要将她挤进柱子里。他身上的酒气和龙涎香气混在一起兜头将叶汝真罩住。

  叶汝真只觉得空气变得绵密,一时间无法呼吸,喉咙里只逸出一声破碎的惊呼,听着更像是呻/吟。

  “叶卿……叶卿……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风承熙的声音含糊,隐隐透着一丝悲怆,但唇上的力道更重了,叶汝真的耳朵上一下刺痛——他竟然咬了她!

  “陛下!”

  叶汝真猛地推开他。

  风更大了些,衣袂纷飞,灯光晃动,风承熙唇上沾了一点血迹。

  他用手指将那点血抹下来,看了一眼,然后送进嘴里,舔干净。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流血,对不对?”

  他的气息未定,眼神亮得惊人,“我这么难受,你也不能太好过,这样才公平,是吧?”

  叶汝真急剧喘息。

  这人……疯了……

  只是她还来不及开口,忽然见到长廊尽头亮着好几团亮光。

  那是宫人们手里的灯笼。

  太后站在宫人们前面,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她保养得宜的面孔上全是震惊,像是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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