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情诗_我乃起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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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情诗

  “叶卿这是又看上了哪位美人,时时都不忘写情诗……”

  风承熙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这不是你的字迹……这是旁人写给你的?”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朕的后宫中,有人给你写情诗?……是哪个?”

  叶汝真听他最后一个字像是从冰窟窿里掏出来似的,顿时一个激灵。

  后宫中人给别人写情诗要不得,别人给后宫中人写情诗岂不同样是完蛋?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可否认归否认,底下的话却不知道怎么编。

  若照实说袁子明让她改诗,他来了兴致看着她改,那岂不更完蛋?

  风承熙低头把诗重新看了看,“唔,这诗乃是男子口吻,确实不是后宫中人——”

  他再一次顿住。

  这次顿得比较久,姿势相当僵硬。

  叶汝真的脑子还在嗡嗡乱转,不知该找什么样的借口,就见风承熙慢慢起身,诗笺在手里被捏得变形。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这诗……是男子写给你的?”

  叶汝真:“……”

  叶汝真:“!!!”

  这误会可大了。

  “陛下,其实这诗是袁兄写的——”

  风承熙声音森冷如铁,脸色发青,眼角隐隐有红晕:“——袁子明写情诗给你?!”

  “不不不不——”叶汝真急道,“这是袁兄写的,但不是写给臣的……”

  “那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叶汝真感觉风承熙的气息不对了,这是快要发作的样子,她“扑通”一下跪地上,往前一扑,直接抱住风承熙大腿:“陛下!”

  这么个大动作果然吸引了风承熙不少注意力,眼角的红晕为之一顿。

  “袁兄家中给他相了一门亲事,他看中了人家,写了首诗想送给人家,不知好不好,所以先叫臣看一看。”

  叶汝真说得飞快,“臣与袁兄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臣是家中独子,对男色绝无兴趣,陛下明鉴!”

  风承熙紧绷的身体缓缓松驰了下来,一把托住叶汝真的手臂,把叶汝真从地上拉了起来,似要把诗还给她,但不知为何又顿住,问道:“秘书省中擅诗者不少,他为何辛苦巴巴地让你改?”

  “这种诗也不好给谁都看吧?”叶汝真道,“再说臣书读得虽然不好,诗词写得还算不坏,所以袁兄才拜托臣的。”

  被捏得皱巴巴的诗笺终于还到了叶汝真手里,“那你打算怎么改?”

  “……”叶汝真心说来了。

  “臣想过了,面对心爱之人,应该以诚待之。自己是什么样,就让对方看见是什么样。不然等人家嫁过来了才发现那些都是假装出来的,该有多伤心?”

  叶汝真一脸的深思熟虑,“所以臣决定不做改动,明天就还给他。”

  风承熙看着她,没有说话。

  叶汝真还以为是自己没能糊弄过去,正待再补救补救,忽然发现他的眼神里好像透着一股哀伤。

  “陛下……”她轻轻唤了一声,“您还好吗?”

  方才应该算是没发作吧?

  风承熙“嗯”了一声,忽然道:“不早了,去沐浴吧,看你出的这一头汗。”

  叶汝真那一通狂奔,确实是汗流浃背,眼见这事算是揭过去了,顿时放下心去沐浴。

  康福也给风承熙备好了热水。

  风承熙靠在浴斛之中,出神。

  康福进来侍候的时候,看见药汤还搁在旁边小几上一动未动。

  “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他说叶大人于您有益处,果然是真的。”康福道,“今日是陛下第一次克制住了心疾。”

  风承熙回过神:“……是么?”

  他只记得叶汝真当时往地上一跪,有一个念头忽然在宛如火烧火燎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地上的红茸毯撤了,直接这么跪,会疼。

  再到叶汝真抱住他的腿,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叶汝真抱得有多用力,如果说那个念头是风中多了一丝水汽,那么那个抱大腿便像是天降甘霖,身体里无法控制的灼烧就像是刚刚冒出来的火焰遇上一场及时雨,“滋”地一声被灭得只剩一缕青烟。

  “陛下有叶大人在旁相助,再按时服药,去除心疾,定然是指日可待……”

  风承熙打断康福:“行了,药拿来。”

  康福“哎”了一声,把药端过来。

  风承熙一口喝完,靠在浴斛上。

  无论喝多少次,还是苦得想吐。

  “……以诚待之……”

  风承熙看着氤氲的水面,他的身体浸在水中,若隐若现。

  狰狞痕迹,魔魇过往,不能见人。

  “叶卿啊叶卿,你可知世上有些人,若是不骗人,根本没有人愿意和他在一起……你叫他怎么以诚待之……”

  叶汝真养病的消息传开,慈安宫派人送了补品过来。

  叶汝真虚弱地在枕上叩头:“谢太后赏赐,待臣病愈后,便去给太后叩头。”

  来人好好嘱咐了一番话,除了让叶汝真好好养病外,竟没提一句旁的话。

  叶汝真有些疑惑,难道那福签是她理解错了?

  她让郑硕去把袁子明唤来,问他那天慈安宫的人找她什么事来着。

  “说是姜家姑娘在制新曲,遇到疑难,听闻你深谙此道,所以请你去帮忙看看。”袁子明道,“我还正想问你呢,那可是未来的皇后,你那一身才气,若是能在她面前显露,于将来定是大大有益,你跑什么?”

  “……”叶汝真心说就算不是陷害,那也跑对了。

  真被抓去度曲,岂不是馅全要露完。

  说话间风承熙回来了。

  叶汝真在明德殿养病,风承熙便改在了明德殿用膳。

  袁子明赶紧告退。

  “慢着。”风承熙开口唤住他,“袁卿也留下一道用膳吧。”

  袁子明受宠若惊,赶紧磕了几个响头,战战兢兢地挨着半边屁股在桌边坐下。

  风承熙:“袁卿啊,你喜欢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噗”,袁子明一口饭喷了出来,腿当场就软了,滑下椅子“扑通”跪下,语无伦次,“臣……臣失……失仪……陛、陛下……死罪……”

  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请的到底是失仪之罪还是觊觎后宫之罪。

  “袁兄莫慌,陛下是听我说起你与张家姑娘订亲的事,所以问问。”叶汝真赶忙出言提醒,又向风承熙道,“陛下,袁兄头一回受宴,难免有些紧张,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过他这次。”风承熙从鼻子里出了一声,也不知是“嗯”还是“哼,”接着问道:“张什么?”

  袁子明冒了一头汗:“张……张……张翠翠。”

  风承熙盯着袁子明。

  袁子明脑袋已经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汗如雨下。

  风承熙忽然一笑:“二位爱卿到底是好友,一般地怕热。朕只是随便问问,袁卿快起来吧。”

  袁子明好容易爬起来,只听风承熙又问道:“张姑娘生辰是哪一日啊?”

  袁子明椅子还没扶稳,好险又跌下去,死命挣红了脸,方挤出一句“二月初七”。

  叶汝真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着眉毛低低“啊”了一声。

  本要再接着问的风承熙立即回过了头来:“怎么了?”

  叶汝真苦着脸,指着桌上的一盘香酥鲫鱼:“……鱼刺,卡着了。”

  宫里原本的御宴是没有这道菜色的,但自从叶汝真留宿宫中,风承熙便命御膳房进些时鲜菜式,前两天御膳房听叶汝真说了句蜀中的香酥鲫鱼好吃,便做了这道来孝敬。

  当下叶汝真又是喝醋,又是吞饭,风承熙还把御医宣了过来,御医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那根莫须有的鱼刺。

  风承熙一团心思都在这根鱼刺上头,袁子明好歹逃过一劫,全须全尾地离开了明德殿,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踏进这里一步。

  呜,和皇帝吃饭真的太吓人了。

  在明德殿用膳之后,风承熙基本不回御书房,只在偏殿看书看奏折。

  但今日他连偏殿都不去了,命康福把奏折拿到寝殿来。

  叶汝真忍不住道:“陛下,只是一根小小鱼刺而已,真的不妨事的。”

  “莫要小看一根鱼刺,若不能及时弄出来,它陷在肉里化脓生疮,一样会危及性命。”风承熙眉头紧皱,“你嘴也忒刁了,这道菜以后不许再吃。”

  “哦。”叶汝真只得应着,“陛下你饿不饿?方才没见您吃多少。”

  “不饿。”

  可是我饿。

  叶汝真心说。

  这话她没说出口,但肚子代她说了。

  “咕唧”一下,在安静的大殿中很是清晰。

  风承熙看了她一眼。

  叶汝真低头研究帘幔上的花色。

  风承熙吩咐一声,不一时,内侍抬了一桌清粥小菜过来。

  风承熙先看了一眼,只把切得精细的小菜放在叶汝真面前,“嚼烂些再咽。”

  他说话时语气平板,眉头还微微皱着,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叶汝真却莫名地觉得心中有点暖,道:“陛下,您很像臣的外祖母。”

  风承熙眉头皱得更深了:“哪里像?”

  “臣小时候被鱼刺卡了喉咙,外祖母就是这样照顾臣的。谢陛下。”

  最后三个字明明实属平常,不知道为什么,叶汝真却觉得脸有点发烫。

  风承熙的眉头这才松开一点,忽然道:“你小时候不是该在京城么?怎么是外祖母照顾你?”

  叶汝真:“!”

  “臣……母亲很少做鱼,外祖母家倒是常做,所以臣去蜀中的时候吃得比较多。”叶汝真说着,赶紧做出一副惊喜讶然的样子,“哎?奇怪,喉咙不痛了,鱼刺好像咽下去了。”

  “当真?你再喝两口试试。”

  叶汝真从善如流,又喝了两口粥,再度惊喜表示确实咽下去了。

  风承熙微微吐出一口气。

  这口气像是吹在了叶汝真心上,让她的心颤悠悠的。

  她只是想转移风承熙的注意力,没想让他这么担心。

  平时马屁可以信手拈来,这会儿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涩住了舌头,倒不知道说什么了,便给风承熙挟了一筷子酱菜,“陛下吃。”

  风承熙微微笑,笑容几乎可以用“清丽出尘”四字来形容,他挟了一只春卷到叶汝真碗里,“叶卿吃。”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在一处,都忍不住一笑。

  这一顿和和美美地吃完,叶汝真问风承熙为何这么关心袁子明的婚事。

  风承熙看了她一眼:“你不觉得袁子明很可疑?”

  叶汝真心里替袁子明咯噔了一下:“为何可疑?”

  “朕只不过是问个姓名生辰,他却像是被揭穿了欺君之罪,满头冷汗。”风承熙道,“那个张姑娘,只怕是诌来骗人的。”

  叶汝真:“……”

  叶汝真:“这……不大可能吧?袁兄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欺君呢?陛下是知道的,袁兄最是胆小老实的……”

  “朕看他想欺的不是朕,而是你。”风承熙冷冷道,“胆小老实,朕可记得他陪叶卿当差的第一日,就会挡在叶卿面前生怕朕问责呢。”

  “………………”叶汝真努力想把风承熙歪掉的思路扳回来,“那、那是兄弟情深……”

  “你当他是兄弟,他却未必当你是兄弟。”风承熙咬着后牙,“那个张姑娘不过是个幌子,他那首诗就是写给你的。

  “可臣是男人啊!”叶汝真啼笑皆非,“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

  风承熙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忽然道:“叶卿,你不照镜子的吗?”

  “……”叶汝真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答,“……照啊。”

  “你长成这样,叫旁人怎么忍得住?”

  叶汝真愣愣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叫“长成这样”?她长成哪样了?

  “他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见过你开始长大的样子……而这些朕都没见过!”风承熙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袁子明,朕岂能再容他!”

  叶汝真脑筋已然乱成了一团麻,“等等,陛下,退一万步讲,就算袁兄对臣有什么,那个……断袖之癖不犯法吧?据臣所知,不少王公大臣都养男宠呢。”

  风承熙周身弥漫的杀气僵了一僵。

  确实不犯法。

  但……

  ……如果他喜欢的人是你……

  那还是死吧。

  这话风承熙没出口,但叶汝真完全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

  这一刻他偏执愤怒得像个有人来抢玩具的小孩。

  叶汝真试探着道:“陛下,有件事,臣想告诉你,但请您千万别生气。”

  风承熙眸子一震。

  他还能更生气吗?

  除非……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别告诉朕,你其实也喜欢他?”

  “没有没有。”叶汝真一咬牙,豁出去了,“袁兄喜欢的人是赵晚晴,您后宫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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